画图难足

千古凭高对此,谩嗟荣辱

生辰

(历史向,不是完全按照历史时间和介甫经历来写,只保证大方向差不多。是各种视角,各种时间下的介甫生辰伪记录)


  “金溪民方仲永……”【曾巩回忆视角】


  介卿那一次去金溪舅家时候方才十四五岁。彼时我尚未遇见介卿,只听说他那时格外钟爱舞文弄墨,与舅家诸位少年关系也不错,互相卖弄……哈哈,比试文采。偏生介卿天生奇才又热爱读书,比试时候下笔如飞,总是第一个写完,文章又总是让人折服,他那些舅舅皆赞叹不已,说是同辈里无人能及。介卿也不知掩饰得意,每次都把表兄弟们气得牙痒痒,表姐妹们倒是都乐不可支,格外爱看那场景。那年他去金溪本是因为姥姥和舅舅们想念他的母亲,又恰好快要到介卿生辰了,特意接他们一家去小住。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像往常一样玩闹了几天,终于到了介卿生辰当天,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

  介卿生辰在冬月十三,当时一场小雪刚过,天气正寒,梅花初绽,介卿难得起很晚又没看书,穿得厚实独自赏梅。还没一刻钟,便听见下人来报,说是金溪方氏带着他儿子来拜访。


  介卿早就听说金溪方氏养了一个神童叫方仲永,当下哪有不见的理?立刻兴高采烈亲自去开门迎接。接进屋招待坐下后仔细一看,原来这神童已经十二三了,和他差不多大,他便有心想暗中比较一番(失笑),就求这方仲永给他写生辰贺诗。


  这方仲永想了大概半刻钟,才磕磕巴巴吟出几句吉利话。对仗虽然工整,平仄虽然无错,却有典故乱用堆砌的嫌疑,介卿最不喜这种,简直大失所望,只草草打发他们了事。


  介卿对这事大概芥蒂挺深,当时一整天都不高兴。惹得舅舅姥姥以为表兄弟欺负他,把兄弟们大骂了一顿,介卿也不出声解释(再次失笑)。后来他母亲倒是玲珑心思,根据下人所报就猜出介卿想法,和姥姥解释后稍微刺了他一句什么“可怜天下无敌手”,惹得大家都笑他。

  


  “精神流离肝肺绝”【王安国视角】


  父亲去世时候我才刚刚十二岁,虽然觉得难受又茫然,到底对这些事尚没有太多感觉。弟弟妹妹更小更不知事,大哥和二哥又早已成年,都没有太多表现。唯独三哥真的是痛苦哀绝了很久。


  三哥从小就和父亲到处宦游,感情不是一般的深,一直到三哥十八岁,他才终于在父亲的影响下顿悟明志,从此开始闭关苦读,可谁能想到……才一年不到,父亲就去世了呢!


  最开始几个月三哥除了母亲谁也不见,据母亲所说他整日披麻戴孝,连晚上睡觉都不解开。读书虽然专注,却再难长久专注,经常读着读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,便弃书抚床长叹。夜里也睡不好,经常忽然惊醒,就再也不睡,直接挑灯夜读。后来三哥生辰到了,他终于同意我们见他,却绝不愿办什么生辰宴会。我在生辰当天见到三哥时候的简直吓了一跳,一向健康高大,身材匀称的三哥堪称形销骨立,瘦骨如柴。他仰面躺在屋内地上,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我,等我不小心弄出点声响吸引到他后,他就慢慢站起来,将目光转向我,露出一个疲惫而温和的笑:“平甫来啦。”


  我那时恍惚觉得,三哥这个笑,很像父亲。

  


  “今夜扁舟来诀汝”【介甫视角】


  “……吾女慧异甚,吾固疑其成之难也。噫。”


  墓碑是夏天里立的,如今又到了冬天。前几天刚下了小雪,今日也还在下,来年大约瑞雪兆丰年,各地青苗大约不会再还未长成便死了。


  汝若未夭,当有十五,今日可与乃父度生辰,亦可饮酒。前人所谓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”是也。


  汝在鄞县,终不能至,惜哉。

  


  “投老归欤寄此生”【魏泰视角】


  熙宁三年冬天,荆公从参知政事拜同平章事,算是正式成为“宰执”。彼时又恰好临近荆公生辰,百官不论平常私下里怎么想怎么说,个个携重礼而来,想要拜贺荆公。荆公在屋内放下刚写好的谢表,听闻后头也不回地吩咐小童用“尚未上谢表”的理由打发走众人同时打发走小童,然后便礼貌一笑,邀请我去小阁一叙。


  我早憋了一肚子话,又是难得的与荆公独处的机会,自然是欣然前往。小阁里摆设不多,大多是官家赐予的。桌上还有一套显然用了一段时间的文房四宝,我眼睛尖,一眼便看到不显眼处的御赐印记,不由得暗自咋舌。很快,见荆公已至桌前拿起笔,我便立刻把我最近知道的旧党八卦一一道来。


  荆公一边听着,间或问几句,一边不断在纸上写着什么,偶尔还顿一顿,做出划掉字迹的举动,然后再在旁边继续写。我心下好奇,却不敢多问,不久八卦讲完,我正准备为姐夫美言几句,忽然发现荆公紧蹙眉头。我只好把话咽下去,等着荆公后文。


  却见荆公不紧不慢走到窗前,一挥而就:“霜筠雪竹钟山寺,投老归欤寄此生。”写完便放好笔朝我一揖,径自回屋了。


  后来过了几天便是荆公生辰,据说那夜政事堂灯火通明。

  


  “归心动荡不可抑”【神宗视角】


  王卿在他生辰当天,上了谢表的同时,又上了一道乞求辞官的扎子。


  扎子写得朕于心不忍,寝食难安。


  几乎要同意了。

  


  “西望国门搔短发”【小童视角】


  相公昨日受了陛下赐予的生辰贺礼,一大早又骑驴出门了。


  今日正是相公生辰,夫人特意嘱咐我提醒相公早点回来吃饭。不过我觉得今天夫人不必担心,因为相公骑驴没走几步就下驴不骑了,只静静望着远方。


  但我好像高兴得太早了,也不知道相公到底在看什么,一看就是很久很久,只在感到脚麻的时候走动走动,然后继续向远处凝望。


  眼看着晌午要到了,我心中急切,口不择言:“不知相公痴望何处?”


  相公一愣,回头看我:“我痴否?”


  我心中后悔,一时不知怎么回答。正在这时,一只獾獾窜了出来,见到我们迟疑地停了下来,竟也向着相公刚刚眺望的方向看去。


  我心中一动,急忙指着獾獾答道:“莫说相公痴,更有痴似相公者!”


  相公大笑,终于骑驴回家。


  晚间,相公撰谢表,我只偶然看到一句:“独事君之大义,庶或无惭。”

  

  (完)

  

  谨以此祝介甫一千零一岁生日快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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